我叫罗念念,是九重天司乐的仙姬。
很久很久以前,我倚在云端,听人间的风雨呼啸,想作首称心的曲子,谁料我身子一歪,琵琶从高处摔了下来,碰坏了南天门的琉璃挂。
我闯祸了。
我闯大祸了。
我的琵琶坏了。
我在殿中抚着跟了我上万年的琵琶,不由悲从中来,刚要哀声啼哭,司雨的仙君气急败坏地找上门来,说那琉璃洒到人间便成了拳头大的冰雹,哔哩啪啦地下个不停,庄稼颗粒无收,百姓民不聊生,人族的君王急坏了,日日焚香祷告,百般乞求。
雨仙君喜静,为了少些麻烦,向来是奉公爱职,从来没在这天灾上面做过文章,这般被叨扰背黑锅,必然会急。
他拽着我,一路哭到天帝的御阶前。
瞧着雨仙君老泪纵横,天帝被雨仙君哭的心烦,连连叹气,我也知道是我错了,柔顺地跪在雨仙君旁边,伸手接了他的泪,细声细语安慰道:“雨仙君歇一歇,布雨不急在一时。”
他哭的更伤心了。
天帝沉吟片刻,对我道:“仙姬既然坏了人间气数,便去人间将功赎罪吧。”
我着实没想到雨仙君竟是这样睚眦必报,连我这种年芳万八的妙龄仙姬都不肯放过。
我应了,雨仙君也不哭了。临行前,月下仙同我说,我万八年没动过的红鸾星大放异彩,此行定是凶险非常。
我眯起眼睛。
之前有别的仙家同我说过,月下仙飞升之前到处骗人算姻缘,赚得一手黑心钱,好些人到处烧香祈求他早日升天,谁知仙司会错了意,还真让他升天了。
思及此处,我揪着他身上的红线,浅笑吟吟口是心非敷衍道:“谢过月下仙君,若是碰上了那煞星,我必定躲得远远的。”
我挥挥衣袖,在月下仙欣慰的目光中转身跳下了往生台。我投生在锦官,花重锦官城的锦官。
我上无兄长,下无姐妹,是爹娘的掌上明珠。
有人同我爹娘讲,我生来凤命,以后会母仪天下。
我爹娘信了,皇上信了,太子信了,我差点也信了。
那之后没几年,皇上性命垂危,太子急忙接我去京城成亲冲喜。
我拜别了哭成泪人的父母,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。在登上车辕的前一刻,我看见满地残红,不知道为什么鼻头一酸,我不顾那些教习婆婆的阻拦,扑倒他们脚下,深深地磕了一个头。
车都走了几百里,我仿佛还是能看见他们泛红的眼。
我烦躁地掀开盖头,手指百无聊赖地敲在车壁上。“打劫!钱留下!人快滚!”
我一听见这铿锵有力的声音,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兴奋地挑起帘子。
一个蒙着脸的少年郎身着劲装,手执长剑,嚣张地挑着眉。
我愣住了,眼神胶在他身上,一动不动。
他被我盯得不自在,最后败下阵来,复道:“算了!小爷不截姑娘家的车轿!”
我霎时间更移不开眼了。
谁给他的勇气,一个人截朝廷的迎亲队,还这般理直气壮!
半刻钟后,我莲步轻移,走到被锦衣卫压着的少年面前。
他像是有眼病,瞳仁时不时上翻,死死地盯着我,让我想起了府上厨娘从盆里拎出来的死鱼。
劫财是为了治眼病吧,我唏嘘不已,这么俊俏的脸,可惜生了一双病眼。
我动了恻隐之心,又不想故意戳他痛处,于是胡乱地拔下娘亲为我戴上的金簪,故作神秘道:“此簪可换黄金百两,也可换一个机缘,小哥选哪个?”
他的眼病似乎好了,瞳仁回到正中央,又看了我一阵,道:“我选机缘。”
我心中郁结,料定这厮不是眼病是智障,黄金不选选机缘,我也不多与他纠缠,胡乱写了封家书,遣他带着书信金簪去了锦官,让府上的医官给他瞧病。
登了车,我把随身携带的话本洋洋洒洒从车窗处全扔了。
风刮走了那些心上人抢亲,远走高飞的戏码。
都是骗人的。
这么多年,锦官城内从来没有哪位公子喜欢我。我去了京城,那人留在了锦官。
成婚后,太子待我不温不火,只称得上相敬如宾,像算命术士说的一般,我会是皇后,而不是他的心上人。
我开始疯狂想念那些被我扔掉的话本,想念锦官的残花细雨,甚至想念那个唯一一个不按常理走的少年郎。
家书里,我偶尔会提及他,问问他的眼病如何,智力又如何。
很奇怪,爹娘好像很喜欢他,夸他聪慧机敏,剑术天赋很高。
我重重赏了那医官。后来,皇上死了,太子成了新皇上,我成了他的皇后。
我的夫君开始娶妃,一个接一个,仿佛这天下的女人都会到这宫里来。
我不争也不抢,因为话本里说过,宫闱深深,稍有不注意就会死。
我惜命。
我开始深居简出,连御花园的花都不看了,整天闷在寝宫里,望着四四方方的天出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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