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有发家的客厅里，齐斌和齐珊正跪在吴梓君和齐兴运身前，齐珊痛哭流涕，齐斌却是满脸鲜血，疼的呲牙咧嘴、满脑门都是汗。
赵有发一家子都被吓得手足无措，赵小刚几次拿起电话叫救护车都被齐斌和齐文杰父子拦住了。
齐斌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，齐文杰则是觉得他爹那些都是皮外伤，只是流点血，想博取爷爷奶奶和他的同情而已，根本没有任何生命危险。
“爸，您劝劝妈吧，我也没脸再说让您们原谅的话了，可是您看哥哥，他现在几乎家破人亡了，他也和我一样，对年轻时候犯下的错痛悔不已啊，现在您们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啊！”
“切！”齐文杰从放电话的桌子前走到吴梓君跟前，弯腰说道：“奶奶，走，咱到外面走走，这屋里空气污浊，太闷了。”
“也好，孩子，我累了，这儿没法休息了，你带我们到你那去吧，翠儿，走！”
吴梓君站起身，看了眼面露不忍和无奈的老伴，又看向赵有发说：“不好意思啊，赵老板，给您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，还害您们受了那么大的罪，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……”
“您别这么说，不用跟俺老赵这么客气，您消消气哦，快消消气。”赵有发没等吴梓君说完就急忙走上前关切地说道，“外面太冷了，要不您先到隔壁房间里歇一会吧。”
“我们家这一摊子烂事，真不该把您一家子牵扯进来，唉——！”
吴梓君叹了口气，示意齐文杰去拿沙发上的外套，“太对不起您们了，咱们有情后补吧，现在我这头痛得厉害，这里我真是待不下去了，老齐，你在这里等……”
吴梓君说着身子突然晃了晃，一旁正在围围巾的翠儿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。
“奶奶，您这是怎么啦？”翠儿还从来没见奶奶这样过，吓得几乎哭了出来。
“妈——！”
这时，跪在一旁的齐珊突然大叫起来，“妈，您看您，您永远都是这样！不愿意放过别人，也不能放过您自己，您何苦这样逼迫我们，也逼迫爸爸和您自己呢？”
“闭嘴，不要胡说！”齐兴运看向齐珊，厉声呵斥道。
“爸，您还惯着妈！几十年了，您一直惯着她！”
此时，齐珊已经站了起来，一改刚才那可怜兮兮的模样，脸上带着气愤和叽诮，对着齐兴运说道：“我真羡慕妈妈，她被人惯了一辈子，到现在还被您这样惯着。”
齐珊又看向吴梓君，“妈妈，您是大家闺秀，从出生起就被人宠、被人爱，解放后，就是被批斗了还被爸爸宠爱着，您这一生，也该满足了，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？”
吴梓君不言语，只是淡漠地看着齐珊，等着她把话说完。
“是的，是我和哥哥对不起您，我们自私，为了不被人打，为了过得好一点主动和您划清了界限，但那种情况下我们又有什么办法？”
齐珊眼睛红了起来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人家小红的妈妈，为了孩子主动牺牲自己，让小红和她弟弟去检举揭发她自己，为了孩子她留下遗书去跳了河，她的遗书我看了，她在遗书里说，她不是小红和小明的亲生母亲……”
“好吧，现在我也可以写一封遗书，说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，我不会再连累你们了。”吴梓君看着齐珊，面容无波，双目沉静。
“哈！现在说还有什么用？此一时彼一时，我就是举一个例子，告诉您人要识时务，要看清形势，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，比如现在，咱们一家团聚，就是最好的结果。”
齐珊胡乱抹了一把眼泪，倔强地看着妈妈，“我追求自己的美好生活，这有错吗？您和爸爸不也说过要把最好的东西给我和哥哥吗？只是您那时候把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忘记了。”
齐珊看着吴梓君又笑了起来，“家里的那些值钱的好东西都被人抢走了，抢不走的也砸坏了，您却说那都是身外之物，只要人好好的就行，您当时怎么不想想，就是因为你，他们才打砸咱们家的。”
“你被人批斗关牛棚的时候我和哥哥也没有享一天的福，我们家成了造反派的司令部，我和哥哥流落街头，爸爸在部队，我们也找不到他……”
“别说了，那都是历史遗留问题，又不是我们一家被迫害……”齐兴运打断了齐珊的话。
“不，我就要说，要不是我和哥哥聪明，要不是我们大义灭亲，爸爸，您也得被批斗，如果你们都被抓走了，那我和哥哥就真成孤儿了。”
齐珊继续说道：“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，哥哥也不想，我们想把咱家的大房子和小洋楼夺回来，把咱家失去的东西重新抢回来，他们可以抢我们的、砸我们的、烧我们的，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抢别人的？”
“好！好得很！你们太优秀了，你们害了那么多人，到现在依然执迷不悟……”
吴梓君笑得凄凉，她看了看老伴，“我的那些亲人、朋友，你的那些战友、同学，有多少是毁在他们手里的？现在我才知道，自己的罪孽又增加了不少。”
“妈妈，您别信珊珊的，她那都是气话，我们没有想害人，我们也不想的啊……”
这时，齐斌抬头看向吴梓君，他满脸的血已经凝固住了，一张嘴就露出两排白牙，看得翠儿一个激灵，急忙别开了脸。
“那些叔叔、阿姨，即使我们不说，造反派和红卫兵也不会放过他们的，爸爸说的对，这都是历史问题，那时候整个国家都病了，人都疯了，我们也是顺势而为……”
“好啦，你们都不要说了，这样打扰人家，实在是罪过。”
吴梓君回头看向老伴，“老齐，你说我不想儿孙绕膝、享受天伦之乐吗？但是，你看，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，就这样吧，都交给你了，你怎么样处理我都没有意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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