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五章 中军烛影
建安十五年冬月,许昌中军帐的铜炉里炭火将熄。陈果握着染霜的玄铁剑立在帐外,剑身映着帐内晃动的烛影——那是李典在翻阅《孙子兵法》,书页间夹着的不是兵略笺注,而是兖州百姓去年寄来的麦穗标本。柳如烟的医官队蹲在辕门外熬制驱寒的姜汤,竹锅上飘着的热气里,混着李典家乡山阳的槐花香。
“主公,李典的‘破虏营’死守中军帐。”张辽的铠甲上凝着冰碴,腰间“义”字布章结了薄霜,“探马说他每日丑时燃烛抄《农书》,案头摆着的不是兵符,而是半罐山阳槐花蜜。”他忽然看向抱臂而立的徐晃,“公明可还记得,当年兖州之乱,曼成(李典字)曾开自家粮仓赈济你部流民?”
徐晃摩挲着护腕上的银饰——那是李典母亲临终前赠他的“护粮”银锁。此刻他望着中军帐前飘扬的“破虏”旗,旗面绣着的不是战纹,而是隐现的麦穗暗纹:“曼成此人,虽为武将却通经义,当年在兖州曾说‘仓廪实,方知礼节’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柳如烟忽然掀开棉氅,露出内衬上绣着的山阳槐树纹——针脚细密如槐叶,是昨夜让兖州绣娘赶制的,“寅时医官在难民区寻到个瞎眼老酿匠,他说李典十五岁时曾替他挡住乱兵抢粮,如今他儿子在咱们的‘山阳酿坊’当坊主,酿的正是李典家传的‘槐花蜜酒’。”她摸出个小瓷瓶,瓶身刻着“报德”二字,“这是老酿匠藏了十年的槐花粉,说要还给李将军。”
陈果将瓷瓶纳入袖中,望着中军帐的毡帘——帘角露出的衣角,是李典常穿的青布长衫,袖口磨得发毛,却比任何锦衣都更显温厚。“文远,你带‘山阳义民’的联名信叩帐,”他转头看向乐进,后者正帮医官往姜汤里撒槐花干,“文谦,你率‘先登营’护着内城的‘槐花义诊’——记得把咱们新酿的蜜酒分给伤兵。”
丑时三刻,中军帐的毡帘“唰”地掀开。李典的青釭剑斜佩在腰,甲胄下露出的青布衫领口,绣着半朵褪色的槐花——那是母亲当年亲手缝的。他望着帐外捧着陶罐的流民,罐口飘着的不是药味,而是山阳人冬日必喝的槐米姜汤,陶罐上贴着褪色的红纸条:“李记酿坊,驱寒暖身”——正是李家旧酿坊的幌子。
“曼成,可还记得这汤的味道?”徐晃的声音从流民身后传来,他手中举着半块冻硬的槐花饼,正是当年李典分给他的同款,“你娘熬汤时总说‘槐米败火,人心暖火’,如今咱们在山阳重修了‘李记酿坊’,流民们都说,那酒比你当年在曹营喝的壮行酒醇多了。”
李典的指尖攥紧帘绳。槐米姜汤的香气混着霜气涌来,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槐花粉囊,说“莫学兵戈争杀,要学槐花护人”。他低头,看见流民陶罐上大多印着“山阳义仓”的紫戳,其中一个陶罐底部刻着小字:“赠山阳李曼成——您当年教俺们种的槐树,今年收了十筐槐米,筐底都垫着您爱吃的粗麦饼。”
“将军,”副将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,声音发颤,“后帐的‘破虏营’眷属偷偷说,她们昨夜收到了颍川送来的冬衣,衣领上绣着山阳的槐枝……”话音未落,西侧角门传来孩童的笑闹——是几个流民孤儿抱着陶罐跑过,陶罐上画着李典当年在山阳酿坊的招牌,“李”字底下还歪歪扭扭画了棵槐树——那是他儿时帮父亲照料的第一棵树。
李典的青釭剑“当啷”落地。他看见陈果策着青骓马缓步而来,马鞅上系着的不是战旗,而是山阳百姓编的槐枝绳——每根枝桠上都缠着白布条,写着“李公归乡”。更远处,柳如烟的医官队正给“破虏营”眷属分发暖手炉,炉身刻着山阳的槐树纹,炉灰里埋着的,是李典母亲当年教的“槐米驱寒方”。
“曼成兄,”陈果在马背上欠了欠身,指尖递出一卷泛黄的宗谱,封皮写着“山阳李氏宗谱”,“这是如烟带人从许昌典籍阁寻出的,您族中尚有二十四口人,如今都在山阳的‘槐米屯’,小儿入了书院,老人领了义仓的冬炭。”宗谱翻开,飘落出一张孩童的画:李典的青釭剑下护着一群抱槐筐的小人,旁边写着“李爷爷,槐花开了”。
李典的喉结滚动。他想起去年随曹操出征,路过山阳见家乡槐树被砍作辕门,如今却在陈果的画里看见槐树抽了新芽,枝头挂着的不是战旗,而是百姓写的“祈年符”。更让他心惊的是,中军帐基座的“忠曹”砖雕已被百姓撬下,换成了新刻的“护民”石匾,石匾旁堆着的,是他当年在山阳酿坊用过的旧酒坛。
“将军,”柳如烟忽然抱着药箱走近,箱盖内侧贴着张褪了色的帛画——是李典年轻时在山阳街头施粥的场景,“您当年在酿坊刻的‘酒暖人,人暖世’六字,如今被咱们拓了印,刻在每座义仓的酒坛上。”她从箱底取出个布包,里面是几双棉鞋,鞋头绣着槐枝纹样,“这是您邻舍的婶子做的,她说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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