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神经束刺入第三腰椎的瞬间，李羽冥听见自己童年的哭声。那是1999年的敦煌研究院地下室，老馆长用沾着铜锈的柳叶刀切开他七岁的脊背，将第一段青铜脊椎植入稚嫩的骨骼。
"忍一忍，这是守镜人的宿命。"老人颤抖的手握着冰凉的饕餮纹铜盆，接住从切口滚落的血珠。那些血滴在盆底凝成逆北斗图案时，李羽冥透过泪眼看见阿宁的襁褓——她正安静地躺在莫高窟藏经洞的青铜棺椁里，胸口闪烁着周穆王时代的星图纹章。
剧痛将意识拉回当下。李羽冥的机械义眼泛起水银波纹，倒映出参宿七舰队主控室的青铜穹顶。他的嵴椎正与战舰核心的浑天仪接驳，每条神经末梢都感受着四十万光年外地球的脉动。
"第九千一百七十二次收割实验数据已接收。"
舰载AI的声音带着周朝雅乐的韵律，李羽冥的左手不受控制地在青铜控制台上舞动，刻画出敦煌北区佛窟的星象分布图。当他试图用右手扼住左腕时，发现皮肤下浮现出北魏时期的梵文刺青——那是他作为沙门统法钦法师时，亲手在永宁寺地宫刻下的《大云经》残篇。
全息投影突然炸开雪花噪点，阿宁的身影在量子纠缠态中浮现。李羽冥的喉结滚动着未说出口的警告，声带却被青铜声纹所禁锢。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舰载AI调取自己的记忆库：2008年那个沙尘暴肆虐的春夜，十九岁的他偷偷打开研究院封存的青铜棺，吻上阿宁冰凉嘴唇的瞬间。
"情感模块冗余度过载，建议清除。"
AI的判决伴随着机械臂的嗡鸣。李羽冥感觉后颈的青铜接口突然过载，公元439年的记忆如洪水决堤——那是他作为雷次宗最得意的门生，却在建康城郊亲手将青铜匕首刺入老师胸腔。垂死的雷次宗没有愤怒，只是用沾血的手指在他额头画出逆奎宿星图："下次轮回时...找到玉琮的第八道刻痕..."
参宿七主舰突然剧烈震动，李羽冥的视网膜弹出地球监控画面。他看见阿宁在莫高窟第220窟前高举玉戈，戈尖正对准自己亲手植入她基因锁的膻中穴。更令他窒息的是，戈身上流转的星图密码，分明是自己在秦陵地宫修改过的错误序列。
"立即启动文明修剪协议！"
舰长座椅上的青铜人形发出敕令。李羽冥的双手自动输入执行代码，指甲却深深掐入掌心——这是他在二十二世纪接受机械改造时，偷偷植入的反向操作程序。当倒计时进入最后三秒，他突然切断与浑天仪的神经链接，带血的嵴椎在真空中甩出一道青铜色弧光。
失重状态下的血珠凝成甲骨文字，李羽冥用断裂的嵴椎骨在控制台刻下星图。AI的警报声变得扭曲，他在意识消散前启动最后的底牌——那枚埋在公元1345年威尼斯商船货舱里的青铜简，此刻正从阿宁手中的玉戈内部释放出量子病毒。
剧痛中的幻觉格外清晰。李羽冥又看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研究院档案室，指尖抚过泛黄的《李氏族谱》。泛隋卷轴上记载着残酷真相：陇西李氏的每一代长子，都是播种者选定的守镜人载体。在公元579年的那页，先祖李充的名字旁注着鲜红的"第九百四十二次人格覆写失败"。
"这次...会不一样的..."
李羽冥的机械肺叶渗出青铜溶液，参宿七主舰的穹顶裂开星光缝隙。他用最后力气捏碎左眼窝里的量子通讯器，在阿宁的视网膜上投射出最后一幕画面：公元3015年的火星基地里，浑身缠满绷带的自己正将青铜芯片植入婴儿阿宁的囟门。
参宿七主舰的青铜甲板在脚下蠕动，李羽冥断裂的嵴椎喷涌着量子态血雾。他残破的机械义眼突然捕捉到异常光谱——舰桥穹顶的饕餮纹装饰群正在重组，那些西周风格的青铜纹路里，竟嵌套着纳米级的火星殖民基地结构图。
"人格覆写进度93%...警告...第九百四十三次意识叛乱..."
舰载AI的警报声混杂着敦煌古乐，李羽冥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当他的嵴椎断面触碰到甲板时，公元439年的记忆突然覆盖现实：建康城的暴雨夜，自己握着青铜量尺在雷次宗后背丈量星图穴位，老师皮肤下凸起的根本不是经脉，而是与参宿七主舰相同的青铜管线。
"原来那时候就..."李羽冥的声带突然恢复功能，咳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二十八宿星图。他猛地扯开左胸装甲板，手指插进胸腔内的青铜浑天仪。当齿轮咬住指骨时，舰桥全息投影突然切换至莫高窟北区洞窟——阿宁正用玉戈尖端刺入自己的量子心脏，戈身流转的星图密码正是他少年时期设计的莫尔斯码变体。
剧痛化作数据洪流，李羽冥在意识海深处看见初代守镜人的真相：公元前1046年的朝歌城头，自己的初代宿主披着商巫祭袍，用青铜钺斩下周武王侍从的头颅。那些飞溅的血珠在龟甲上凝成星图，而观星者正是面容与阿宁完全相同的西周女祭司。
"文明观测者协议第1条：禁止实验体察觉轮回本质。"
舰长席上的青铜人形突然站起，露出覆盖全身的北魏风格造像题记。李羽冥认出这是永宁寺塔基出土的《大代高僧法钦造像记》，每个文字都在渗出青铜溶液。
当青铜人形的手掌按向控制台时，李羽冥的机械左腿突然不受控地踢出。义肢贯穿舰长席的瞬间，他看见公元3015年的自己在火星基地刻下的暗码——那是用饕餮纹伪装的银河系星图，猎户座旋臂某处标注着"第九千一百七十三次叛乱坐标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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