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洞越往深处越逼仄，潮湿的石壁渗着冷水，滴在林昭后颈时，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。
顾宴走在前面，后背几乎蹭着石壁，却仍固执地用身体为她挡开凸起的岩角："小心脚边。"他的声音混着滴水声。
"到了。"顾宴突然停步。
林昭抬头，幽蓝的光就在五步外。
那光不是从某个点发散，而是凝在一块一人高的石碑上。
石碑表面爬满螺旋状的命术符文，每道纹路都泛着流动的银芒，像被风吹皱的星河。
"这是..."林昭向前半步，指尖刚要触到石碑，腕间突然一紧——顾宴攥住她的手腕，指腹重重压在她脉搏上。
他的掌心滚烫，连带着她的血管都烧起来："昭昭，你心跳得太快了。"
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呼吸已经乱了节奏。
命轮在识海剧烈旋转，带动太阳穴突突作痛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灵脉往上涌。"我没事。"她反握住顾宴的手，"我觉得...它在等我。"
顾宴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他看见林昭眼底浮起细碎的星光，与石碑上的符文遥相呼应。
影命契约在胸口灼烧，那是自他们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灼热感，像要把两人的命魂都熔成一炉。
他松开手，却将指尖轻轻按在她后心："我跟着你。"
林昭的指尖贴上石碑的瞬间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。
黑暗像被撕开的幕布，她坠入一片白茫茫的虚空。
再睁眼时，面前立着一面巨大的命轮，青铜色的轮盘上刻满她熟悉的符文。
轮前站着个女子，背对着她，月白裙裾被无形的风吹得翻卷。
那身影与她在镜中见过的自己分毫不差，连发间那枚青玉簪的弧度都一模一样。
"若我未能阻止这一切，"女子开口，声音清冽如泉，"请让我再来一次。"
林昭的喉咙发紧。
她想开口询问，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。
女子缓缓转身，面容与她重合的刹那，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
血，漫山遍野的血。
她站在命轮前，曾经的盟友举着长剑，剑尖没入她的胸口。"你不肯重启命轮，就该为天下人陪葬！"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。
她望着那些曾经对她行弟子礼的人，望着他们眼中的贪婪与癫狂，突然笑了。
神魂碎裂的剧痛中，她将最后一缕神识注入命轮："去未来，找该找的人。"
画面突然碎裂。
林昭踉跄一步，再睁眼时，顾宴的身影出现在虚空中。
他穿着玄色长袍，腰间悬着与现在同款的玉佩，只是眉眼间没有半分软萌，只剩冷硬的坚定："影命双生，我与你同生共死。"
"阿昭。"顾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林昭转身，看见他正向自己走来，眼中泛着水光，"我都想起来了。
前世我是你的守护者，是我提议用影命契约将我们的命魂绑定。
后来...后来你封印命轮时，我强行将自己的一缕神魂也封了进去。"
他走到她面前，抬手抚过她的眉眼："所以我才会在第一次见到你时，就觉得心尖发颤。
原来不是巧合，是命轮在提醒我——我的姑娘，终于来了。"
林昭的眼眶发烫。
她想说话，却被一阵剧烈的眩晕打断。
虚空开始扭曲，顾宴的身影逐渐模糊，他的声音却清晰地钻进她耳中："别怕，我在。"
再睁眼时，林昭发现自己仍站在石碑前。
顾宴正攥着她的手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他的额头沁着冷汗，却仍朝她露出笑："醒了？"
"嗯。"林昭低头，发现掌心躺着枚鸽蛋大小的晶核。
晶核里流转着幽蓝的光，每一丝光晕都与她识海的命轮同频震动。
那是...命轮的心脏。
"昭昭，"顾宴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，"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"
"知道。"林昭将晶核握得更紧，"如果我们不掌控它，它就会掌控我们。"
影命契约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。
两人掌心相贴处，血色纹路如活物般爬上手臂，转瞬蔓延至全身。
石碑剧烈震动，地洞顶端的碎石簌簌落下。
顾宴将林昭护在怀里，却听见她在耳边轻笑："看，它在回应我们。"
林昭抬头，透过地洞的缝隙，看见远方海面浮起一道巨大的阴影。
那阴影似龙非龙，似云非云，正随着晶核的震动缓缓逼近。
命运的齿轮，终于开始转动。
"昭昭，你的灵脉..."顾宴突然变了脸色。
他能清晰感知到，林昭体内的灵脉正以惊人的速度膨胀，像是要将晶核的力量全部吞噬。
她的指尖溢出淡蓝色的光，连带着他的灵脉都跟着震颤起来。
林昭低头看向自己的手。
那些光顺着血管游走，在皮肤下形成细小的星河流转。
她能听见灵脉深处传来碎裂的声响，像是某种桎梏正在崩解。
"没事的。"她抬头对顾宴笑，"这是...必经之路。"
地洞外突然传来激烈的灵力碰撞声。
林昭皱眉望去，想起被留在洞外的陆云川。
顾宴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，轻声道："陆前辈在守阵，他说过会护好这里。"
话音刚落，洞外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。
林昭能感知到，那是陆云川的斩仙剑。
看来冥司残党并未放弃，正拼尽全力想要突破防线。
"昭昭，"顾宴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，"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，我都陪着你。"
林昭点头，握紧手中的晶核。
灵脉的震动越来越剧烈，她甚至能听见骨骼发出的轻响。
但这一次，她不再恐惧。
因为她知道，无论前世今生，总有一人会站在她身侧，与她共赴所有风雨。
洞外，陆云川的剑招愈发凌厉。
他望着地洞方向扭曲的空间波动，眼底闪过一丝欣慰——看来那两个小友，终于要迈出最关键的一步了。
而在更远的海面，那道巨大的阴影已经接近岸边。
浪头拍打着礁石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
林昭低头看向掌心的晶核，感受着灵脉里翻涌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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