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漪苑的月光如同倾倒的银色牛奶,静静流淌在平静如镜的湖面上。
特批的画舫悠悠划破水光月影,船橹无声,只留下道道泛着清辉的涟漪。
船身宽大平稳,四周悬挂着绘有蟾宫折桂、玉兔捣药等应景图案的素纱宫灯,柔光映照着船内铺设的厚软锦垫和小巧案几。
波光与灯影在船舱壁上摇曳生姿,如梦似幻,隔绝了岸上残存的喧嚣,唯有清风送来淡淡荷香与水汽。
尚寒知被隆禧稳稳地半揽半扶着安置在锦垫靠枕中,背靠着船舱壁支撑。
冰凉的丝绢靠枕和她身边隆禧温热的身体形成奇妙对比。
微凉的夜风夹杂水汽拂面,稍稍驱散了些酒意,却并未唤醒她的清醒,反而让那份慵懒迷醉更深沉地弥漫开来。
她微眯着朦胧醉眼,痴痴望着舷窗外摇曳的水月,口中开始断断续续、软糯地念叨,声音不大,却无比清晰,带着毫不设防的亲昵:
“嗯…好…好地方…嗯…‘满船清梦压星河’!是不是?我压住它们了!”
没等隆禧回答,她又把脸转向他,努力睁大眼睛,带着醉鬼特有的认真和分享欲:
“还有哦……‘海上生明月,天涯共此时’!天涯……嗯…现在不算天涯……”
她忽然又笑开,像个偷糖吃的孩子,拍了下自己的腿:“还有还有!‘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’!共…嗝…共婵娟!嘻嘻……”
醉意上头,她思绪跳跃得更快,口齿也越发含混,却执着地要把满脑子的诗句倾倒给面前这个唯一的人听:“今人不见古时月…今月……嗯…不对,它还在……它照着你好看……”
或许是最后一点现代直男的灵魂在月光下作祟,
她甚至无意识地蹦出点更“离经叛道”的东西:“举头望明月…低头…低头…低头想回床!床!”
“还有……‘江畔何人初见月?江月何年初照人?’……好多好多年啦……”
“啊!‘月上柳梢头,人约……人约’……
景川!我们现在算不算‘黄昏后’?……嗯……好像有点黑……”
“哦还有……那个……‘你是人间的四月天’,嗝……不对……现在八月……‘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’……不对!月亮……月亮是太阳的反光……景川,你是不是也发光啊?……”
她的嘟囔像一串散落的、被月光浸透的珍珠,带着少女纯真的娇憨、文学素养的碎片和属于江寒知特有的、迷糊的哲学思考与物理常识。
她完全沉浸在分享的冲动和酒意的暖流里,身体因说话而微微晃动,
手指有时会轻轻戳戳隆禧的手臂,
有时又指向窗外,
整个人如同月光下彻底绽放、毫无戒备的花朵,散发着诱人的馨香,气息喷拂在隆禧颈侧耳畔。
隆禧在她说那句“你是不是也发光啊?”时,
凝视着她被月光描绘的侧脸轮廓和微张的、诱人的唇瓣,眼神暗沉如深渊。
心底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彻底绷断。
他一手坚定地揽住她的腰肢防止她滑落,另一只手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抬起她的下颌。
在她迷蒙困惑、来不及发出下一个音节的眼神中,他俯首深深吻了下去。
这是一个带着强烈占有欲、珍视感和压抑许久汹涌情愫的深吻,不狂暴却绝对深入,如月色般铺天盖地笼罩下来。
寒知的瞬时反应:
身体骤然僵死!
本能地扭头挣扎!
喉咙里发出微弱的、类似呜咽或惊喘的声音:“唔…嗯…?”
景川?!
他在干什么?!
嘴!
碰到嘴了?!
救命啊!!
鸡皮疙瘩起来了!
这兄弟怎么回事?!
喝醉的是他吧?!
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震惊和生理性的恶心感瞬间炸开!
她本能地、用尽所有力气猛地扭头挣扎,脊背死死抵住身后冰冷的舱壁!
“唔——!!”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呜咽被堵在纠缠的唇舌间。
被束缚的双手条件反射地、用尽绵软的力气拼命抵住他胸口推搡!
这挣扎完全源于本能的、强烈的生理排斥和惊惧。
隆禧几乎在她剧烈挣扎爆发的瞬间,便触电般强行中断了那个吻,嘴唇迅速离开了。
但他圈抱的手臂并未松开,以防她脱力栽倒。
紧接着,他以一种极其迅速而珍重的姿态,嘴唇轻柔至极地印在她因惊恐而剧烈颤抖、已泛起泪光的眼睑上,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蝴蝶。
他的声音低沉急促,带着一丝尚未平息的沙哑,
语调是绝对的、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强势:
“嘘……嘘……知知不怕!是我莽撞了!
方才你身子一软,猛地向旁歪倒,我一时情急怕你磕碰才……莫怕!没事了!”
他极其自然地将她更妥帖地安置在靠枕里,用带着安抚意味的臂膀稳稳圈着她,手掌在她微颤的背脊上轻轻拍抚。
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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