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彦秋淡然一笑,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,唤来随从吩咐道:"速去驿站备马,传话给老夫人,就说儿子已到省城,只是眼下要去岳山县衙走一遭,请她老人家直接去县衙接我。"
他这番从容不迫的气度,明眼人一看便知来头不小。虽说林彦秋如今已是朝廷命官,但少年热血未凉,遇到这等欺压良善之事,照样会挥拳相向。更何况那谢教谕实在该打。
差役等林彦秋交代完毕,这才拱手道:"这位公子,可否出示路引一观?"
林彦秋从锦囊中取出官凭递过去,差役匆匆扫了一眼,连忙双手奉还:"待会儿衙役到了,还请公子行个方便。"
"放心,不会让你难做。"林彦秋整了整腰间玉带,目光扫向门外正在对随从耳语的谢教谕,压低声音对差役道:"你且宽心,此事牵连不到你。若愿意交我这个朋友,改日请你吃酒。"
差役见林彦秋这般气定神闲,心知必是贵人,仍好心提醒:"公子,那赵公子之父乃是学政衙门提举,其舅父更是按察副使..."
林彦秋拍拍他肩膀,笑而不语。
白冰听到这里,急忙扯着林彦秋的袖子拉到一旁:"你当真不怕?"
"不过是个五品按察副使罢了。"林彦秋把玩着手中折扇,"莫说五品,便是三品大员,在这湖广地界,我也不放在眼里。"
白冰只当他是宽慰自己,轻轻踢了下他的皂靴:"这时候还吹牛。"
正说话间,门外传来马蹄声。两个身着皂衣的衙役大步进来,厉声喝道:"何人胆大包天,竟敢在公差面前行凶?"
林彦秋上前一步,锦袍上的云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:"正是在下。"
两个衙役见同僚连连使眼色,态度顿时软了几分:"这位公子,烦请随我们回衙门问话。"
白冰急忙挽住林彦秋的手臂:"民女同去。"
衙役对视一眼,摇头道:"小娘子自行雇轿前往吧。至于见不见得到..."话未说完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惊得檐下麻雀四散飞起。
两名衙役将林彦秋带至岳山县衙,领进一间偏厅。搬了张黄花梨圈椅请他坐下,自己则坐在对面准备录供。
"姓名?"
"林彦秋。"
"年岁?"
"二十有三。"
"何处任职?"
"江南道桐城府沧山县。"
听到这里,两名衙役对视一眼,心中暗惊:竟是外省官员,难怪如此镇定,想必是有些来头。
"现任何职?"
"江南道桐城府沧山县县丞兼通判。"
"咣当"一声,有个衙役惊得从凳子上跌了下来。如此年轻的通判,若所言非虚,品级比他们还高两级。
林彦秋从容起身,从袖中取出鱼符官凭置于案上:"此乃本官印信。"
恰在此时,县尉大步进来,见着林彦秋便厉声喝道:"就是你殴伤谢教谕?"
林彦秋含笑颔首:"正是。不过是他先污本官为匪类。"
县尉脸色一沉,上前揪住林彦秋的衣领:"到了本官地界,还敢狡辩!速将行凶经过从实招来,你这..."两名衙役拼命咳嗽示意,奈何县尉正在气头上,全然不觉。
将林彦秋按回椅上,县尉走到案前,无视手下挤眉弄眼,拍案喝道:"姓名!年岁!"
"林彦秋,二十有三。"林彦秋依旧面带微笑。县尉见他这般态度,愈发恼怒,抬手就要掌掴。两名衙役阻拦不及,林彦秋却灵巧闪开,退后一步冷笑道:"大人再要动粗,本官可要上奏御史台了。"
"好个猖狂的小子!"县尉暴跳如雷,"今日定要打得你..."
话音未落,房门"吱呀"一声被推开。一位身着绛色诰命服的中年妇人立在门口,冷冷道:"你要打得连本夫人都不认得自家孩儿?好大的官威啊!"
她转身对身旁身着绯袍的官员道:"李大人可都听见了?岳山县衙便是这般执法的?还要打得母亲不识儿,当真是威风得很!"
李大人面色铁青,腰间金鱼袋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不停晃动。县尉这才看清来人,顿时面如土色,双腿一软跪倒在地。窗外惊起一群乌鸦,"嘎嘎"叫着掠过县衙的飞檐。
此时,跟在李大人身后的一位秃顶官员慌忙摘下乌纱帽擦拭额头的冷汗,上前赔笑道:"误会,这都是误会啊!"
李大人冷笑一声,腰间玉带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微微晃动:"龙县令的意思是,本官与林夫人都耳背了?要不要去太医院请个脉?"
林夫人已快步上前,拉着林彦秋的衣袖上下打量:"我儿可曾受伤?"
林彦秋整了整被扯乱的衣襟,笑道:"母亲放心,不过是沾了些腌臜气。"
李大人转向那秃顶县令,声音冷得像冰:"龙大人,这事你最好给董巡抚一个交代。"
林夫人见儿子无恙,神色稍霁,温声道:"随为娘回府吧。"
"且慢。"林彦秋却摇头道,"孩儿的供词还未录完。再说那谢教谕确实是被我打的,按《大周律》也该有个说法。母亲与李大人不妨在外稍候。"
"先去济世堂取行李。"林彦秋对母亲说道。
待他们走后,龙县令在签押房里对着谢教谕和县尉破口大骂:"混账东西!险些害死本官!"待得知此事竟因白严而起,更是汗透重衣,跺脚怒斥县尉:"为何不早报!"
衙门外,乘轿赶来的白冰正急得团团转。见林彦秋与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出来,顿时喜出望外,上前拉住林彦秋的袖子:"你没事了?"
林彦秋笑道:"无碍。这位是家母。"
白冰闻言一怔,望着林夫人发间熠熠生辉的凤钗,迟疑半晌才道:"我...我还是唤您姐姐吧,叫夫人太生分了。"
林彦秋翻了个白眼:"你这是占我便宜。"
林夫人却笑得眉眼弯弯,亲热地挽起白冰的手:"休听他胡说,我们走。"
白冰此刻已然猜到林彦秋家世不凡,一路上心如擂鼓,只敢静静听着母子二人说话,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。偶尔偷瞄林彦秋的侧脸,目光中已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情愫。马车帘外,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喜欢墨卿行请大家收藏:(www.akshuwu.com)墨卿行爱看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